陳慧文的部落格

12.怪咖

    我每天晚上都作夢，醒來後卻說不清夢到的是什麼，好像到了各種奇妙得無以名狀的地方遊歷。爸媽見我出院後還有點魂不守舍，讓我又休息了一個禮拜，才開始上學。

    由於這次疫情，全校共累計了九十幾位學生染疫，因為是接觸者而居隔的更是不計其數，到頭來已弄不清楚誰染疫、誰居隔、誰輕症、誰中重症，因此我回校時，倒也沒受到什麼異樣的眼光。

    數老(我們對「數學老師」的簡稱)：「晴羽！答案是什麼？」

    坐我後面的偲瑄用力推了我一下，我猛然回神，慌忙答道：「陶淵明？」一說完便發現錯了，這節是數學課啊！全班立刻爆笑出聲。見數老面色不善，偲瑄「見義勇為」地大聲說：

    「老師！不能怪她，她有腦霧！」

    這下子全班更是笑開懷。數老狐疑地看看我、又看看偲瑄，因為偲瑄平日就愛亂開玩笑，數老不確定她是不是在胡謅、他該不該生氣。這時坐在我右前方的、乖巧的宜珊，滿臉擔憂，雖然害怕，還是鼓起勇氣誠懇地對數老說了：

    「老師，是真的，晴羽之前確診，最近才出院，醫生說她還有後遺症。」

    數老知道宜珊從來不亂說話，便消了氣，說：「好吧！不過晴羽妳還是要再專心一點，跟上進度！」說著就繼續上課了。我和偲瑄及宜珊互相看了看，會意地笑了一下。

    偲瑄是個很活潑愛笑的女孩子，身材高䠷、體型適中、皮膚白皙，有著烏溜的長髮和圓圓的臉蛋，黑框的眼鏡遮住了其實很漂亮的大眼睛，她總是能把平凡的事物，說得誇張又好笑。上課很踴躍發問，但有時問得太偏離主題，會令老師有點不悅、同學們也額頭三條線；而老師說笑話時，她總是特別捧場地大笑不已，笑到後來反而有點影響秩序；有的人嫌她太超過了，但我覺得她的笑容很真誠也很有感染力，很羨慕她對世界還保有一顆天真的赤子之心，能夠笑看人生！

    宜珊則是個溫柔又善良的女孩子，身高比我和偲瑄矮一點，有點自然捲的頭髮常常綁成馬尾，偏棕的膚色和蘋果般的臉蛋很健康可愛。她如果看到某個老師或同學心情不好，就會寫一張小卡片送他——雖說是小卡片，有時也落落長的寫了好幾百字，內容多是鼓勵安慰的話。有時當事人早已沒放在心上了，收到這樣的小卡片難免意外，有的同學甚至顯得有點反感，不過我收到的時候，是有種受到支持和同理的感動。宜珊就是這麼心思細膩，善良到有點多愁善感的女孩子。

    而我呢，平日不主動與人聊天，成天抱著倪匡小說。這個年頭的高中生看紙本書的本來就少，要看也是看那種書名很長、內容更光怪陸離的漫畫或輕小說；倪匡的小說對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，是阿公阿嬤年代的產品了。以前在國中，還有祺翔會跟我討論倪匡小說——他雖然讀了很多現今的輕小說，但也贊同倪匡是科幻小說的經典，新銳作家的奇思異想雖有過之，邏輯和功力實在不及——上了高中後，就更難尋知音了。

    不過，對什麼都感興趣的偲瑄，卻把我當作一個特別有趣的人，我隨便說幾句話，旁人都覺得冷得要命，她卻會笑得前俯後仰；而宜珊則把我當成一個特別需要關心的人，開學至今我已經收了她十張溫馨小卡片了。漸漸地每次需要分組時，我們這三個怪咖就湊在一起了。

    但我實在是相當慢熟的人，原本一直覺得對偲瑄和宜珊還是有點保留，無法像對靖潔和祺翔那樣完全不戴面具、毫無秘密。不過經過這次大病而癒後，我突然覺得偲瑄和宜珊都是難得的好朋友，我可以對她們再更推心置腹一點。

    「妳可以再考爛一點！」很不幸的，英語課考單字後，考卷往前傳、給前座的同學改，坐我前面的那位向來毒舌的男同學，把我的30分考卷還給我時這樣說。

    「我腦霧啊！」我沒好氣地說，宜珊埋怨地瞪了那位男同學一眼說：「你又考得多好！」而坐我後面的偲瑄已一邊拍著我的肩膀，一邊笑得差點把嘴裡的飲料噴出來。

    「妳真的很愛笑欸！」我回頭看她，無奈地說：「我如果是妳的男朋友，一定很有成就感，隨便講一兩句話妳都可以笑成這樣。」

    至於我講了這幾句話後，又引得偲瑄笑得多誇張，大家也可想而知了！

~~發表於更生日報副刊2023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