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確,我現在正上課中,電腦螢幕上,國文老師正在用電子書講解陶淵明的〈桃花源記〉,密密麻麻地寫了許多形音義的比較,用各種顏色的筆畫了許多箭頭和星星:「晉太元中,武陵人捕魚爲業。緣溪行,忘路之遠近。忽逢桃花林……既出,得其船,便扶向路,處處志之。及郡下,詣太守,說如此。太守即遣人隨其往,尋向所志,遂迷,不復得路。」老師滔滔不絕地說:
東晉太元年間,武陵郡有一個人以打漁爲生。一天,他沿著溪水行船,忘記了路程的遠近(迷路了)。忽然遇到一片桃花林……這位漁人離開桃花源以後,找到了他的船,就沿著原路回去,處處都做了標記。到了郡城,謁見太守,報告了這番經歷。太守立即派人跟著他去,尋找以前所做的標記,終究迷失了方向,再也找不到通往桃花源的路了。
本文描繪出一個安寧和樂、自由平等的理想社會,在現實中是不存在的,表達了作者對理想社會的嚮往和對現實社會的不滿……
聽著老師的翻譯和講解,我的腦袋雖已痛得發脹,卻仍忍不住異想天開地想道:
有一個漁夫的角色在過每日任務時,無意間進入隱藏版的城鎮,一下子解鎖了好幾樣成就、提升了好幾個等級,但成天在這個城鎮轉來轉去、找人對話、補血拿寶箱,久而久之也會無聊,因此他決定走出這個城鎮,並仔細記下進入的座標,以便以後再來練功。但無論是他還是其他玩家,後來都再也不得其門而入,大概那是個Bug,已經被修復了,無論多麼遺憾、多麼神往,也徒呼負負;久而久之,人們甚至不確定那個Bug是否真的出現過,還是只是網路謠言。不過,世事無絕對,也許那個桃花源的Bug,或哪個奇奇怪怪的Bug,哪天又出現了呢?
我經常聽爸媽和朋友們聊些人類或交通工具突然消失、異次元空間、多重宇宙等寰宇搜奇的話題,因此經常做這類的聯想,連一支筆掉在地上不見了,也會懷疑它掉進了異次元空間,或另一個平行時空。
記得國中教育會考的第一天,我分明有把平日用的最順手的黑色原子筆放鉛筆盒,臨考要拿出來用時卻發現那支筆不翼而飛。結果只好緊急向同學借了一支難用的筆,所以那天考試狀況不甚佳。我振振有詞地告訴爸媽,我那天偶然間經由多重宇宙的漏洞(可能是前往考場路上那一道特別刺眼的陽光),與另一個平行時空中的晴羽交換了,那個時空中的晴羽沒有把黑色原子筆放進鉛筆盒。「她」跟我交換身分後,拿著那超好寫的筆,考上了爸媽原本屬意我去就讀的社區高中。但我卻考試失常,在人生的交叉點開創了另一個時空。
「所以啊!」那時我頭頭是道地對爸媽說:「爸媽的願望,另一個時空中的晴羽已經在實現了。而我呢,這個來自另一時空的晴羽,來體驗不同的人生,不是也很好嗎?」
那次是我爸媽第一次懷疑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有問題。
總之,我本來就常常想些奇奇怪怪的事。不過受到貓屋遊戲毀滅級Bug的刺激,加上國文老師的魔音傳腦,讓我把穿越時空的「漏洞」,與電腦或手機遊戲中的Bug聯想了起來。我越想越覺得這個比擬很貼切,亂得意一把的,但頭腦卻痛得好像快裂開了一樣。
「晴羽!妳……」
媽媽氣勢洶洶地推開我的房門,本來應該是要說「妳躺床上怎麼上課」或「妳怎麼不回答」吧!這是我的老毛病了,想事情想到出神時,就沒注意老師或媽媽在說甚麼。不過媽媽一看到我的臉,突然愣了一下,說出口的卻是:
「妳的臉怎麼那麼紅?」
媽媽伸手摸著我的額頭,滿眼流露著關切與擔心,原本對自己身體狀況很無感的我,在這樣的眼神下突然一陣莫名的委屈,淚水霧茫茫地冒了出來。
「好燙啊!我去拿額溫槍和退燒藥!」媽媽急忙轉身走了出去,我望著媽媽的背影,感到一陣暈眩,閉上眼睛只想睡一覺。
~~部分發表於更生日報副刊2022年